古往今来，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从生物学本质上看，人类的意识源自于大脑的一系列电化学活动，爱情也不例外。当你与心上人一起去约会时，你的大脑就会分泌更多的多巴胺（dopamine）——一种引起快乐的神经激素，使你热衷于彼此的交流互动，产生“坠入爱河”的感觉。

有趣的是，多巴胺引起的快乐，在进食，以及吸烟、喝酒等物质成瘾中也会产生。因此，爱情其实是一种另类的“毒药”，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在我们的身体、记忆甚至是灵魂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相思入骨而不自知。

2024年1月12日，科罗拉多大学博尔德分校的研究人员在Cell子刊Current Biology上发表了题为：Nucleus accumbens dopamine release reflects the selective nature of pair bonds 的研究论文。

这项研究提示我们，当与“心上人”约会时，大脑就会产生更多的多巴胺，并打上一种特殊的“化学印记”。而如果是和普通关系的人在一起，那么多巴胺的分泌就会减少很多，就像滔滔洪水（恋爱关系）对比涓涓细流（普通关系）。

有趣的是，这种独特的“化学印记”会在分手之后会逐渐消失，表明大脑会通过一种内在机制消除爱情的负面影响，使人积极向前，这一发现将给那些为情所伤的情感障碍患者的治疗指明新的方向。

一夫一妻制的草原田鼠

“只羡鸳鸯不羡仙”，古人喜欢用鸳鸯来形容美好的爱情，但实际上，鸳鸯并不专一，它们常常更换对象。在整个动物界，“一夫一妻制”是罕见的，在大约5000种哺乳动物中，只有3-5%的哺乳动物是终身配偶关系。

这项研究以草原田鼠（prairie vole）为研究对象。与大多数啮齿动物不同，草原田鼠是“一夫一妻制”的，通常一生只爱一只鼠。与人类一样，草原田鼠倾向于结成长期伴侣，它们互相梳理毛发，共同承担筑巢和抚养幼崽的责任，甚至于当它们失去伴侣时，会表现出悲伤的情绪。草原田鼠的这种伴侣关系十分稳固，有趣的是，田鼠的英文名“vole”只需稍微变动一下就可以变成爱情“love”。

草原田鼠

因此，草原田鼠是一个很好的研究人类爱情的动物模型。通过对草原田鼠的测试，研究团队试图探究人类的大脑在恋爱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变化，使得亲密关系成为可能，以及当这种关系被中断时，从神经化学的角度解释我们是如何克服失恋的。

爱情如何“点亮”大脑？

在这项新研究中，研究团队使用神经成像技术来实时记录草原田鼠在接近其伴侣时大脑中发生的变化。研究团队首先将结为伴侣关系的两只草原田鼠分开，在接下来的测试中，这对田鼠夫妇如果想要见面，就必须按下杠杆打开通往伴侣所在房间的门，或者翻越栅栏，才能与对方团聚。

与此同时，一个微小的光纤传感器以毫秒为单位实时跟踪草原田鼠大脑伏隔核（Nucleus Accumben）的神经活动，光纤传感器可以检测大脑多巴胺的释放并发光。伏隔核位于大脑基底核与边缘系统交界处，被认为是大脑的快乐中枢，对食物、烟酒等成瘾物质和性等快感刺激产生反应。

光纤传感器测量多巴胺分泌量的原理图

论文第一作者Anne Pierce博士表示，当草原田鼠按下杠杆或翻越栅栏与伴侣见面后，光纤传感器就像“狂欢派对”中的荧光棒一样亮了起来！不仅如此，人类神经成像研究表明，当我们握住伴侣的手时，伏隔核同样也会发光，就像在黑夜中点亮一盏明灯，从此“众生皆凡尘，唯你是明月”。

草原田鼠在见到伴侣后多巴胺的分泌增加

与之相反，如果出现在门或墙的另一边的是一只陌生草原田鼠，光纤传感器就不会有荧光产生。此外，当多巴胺分泌减少时，草原田鼠将会失去与伴侣团聚的强烈渴望。这表明，多巴胺在保持爱情活力方面起着关键作用，而且当我们和伴侣在一起时，大脑伏隔核分泌的多巴胺比和陌生人在一起时要多得多。

情字何解？唯有时间

人类社会中的各种情感关系似乎是由不同程度的选择欲望决定的，与不同的人相处，对方的样貌、性格、谈吐、气质和品德等因素会影响你在交流互动过程中多巴胺的分泌量，无论是朋友、家人还是恋人。

这项研究表明，有的人是特殊的存在，他们会在我们的大脑中留下了一种独特的化学印记，促使我们渴望长期保持这些联系，从此“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基于多巴胺的“爱情印记”

如果一段爱情无疾而终，为情所伤的人又该如何走出失恋困境？

研究团队进行了另一项实验，将这对草原田鼠夫妇分开4周时间，草原田鼠的野外寿命不足一年，4周时间对于它们来说相当于“永别”，这段时间也足以让它们重新找到另一个伴侣。

令人遗憾的是，分开4周后，当这对草原田鼠夫妇久别重逢后，它们虽仍彼此记得对方，但它们之间标志性的多巴胺激增几乎消失了。从大脑的生物学本质而言，基于多巴胺的爱情印记消失了，曾经相濡以沫的伴侣现在形同陌路，与其他的草原田鼠并无分别。“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分开4周后，草原田鼠对伴侣的寻求渴望减弱，多巴胺的释放减少

论文通讯作者Zoe Donaldson教授表示，这种爱情印记的消失，大脑内部的一种重置，使得我们可以挥手告别过去，向前拥抱未来，并与新的人建立新的联系。这对那些经历过分手、甚至失去配偶的人来说，这可能是个好消息，表明大脑有一种内在机制，可以保护我们免受无休止的相思之苦。

总而言之，这项研究首次表明，神经递质多巴胺在保持爱情活力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当你与心上人在一起时，大脑的奖励中心——伏隔核会释放大量的多巴胺激素，促使双方建立稳固牢靠的恋爱关系。然而，当恋人因各种因素长期分离后，多巴胺在大脑中种下的爱情印记就会逐渐消失，这段感情就只能遗憾地宣告终结。

当然，研究团队也强调了，还需要更多研究来确定这些在草原田鼠上得到的研究结果是否同样适用于大脑更发达的人类。此外，探究大脑的情感纽带是如何“绑定”和“松开”的，可以帮助那些难以建立亲密关系的人，或者那些失去朋友/恋人/亲人的情感障碍患者找到全新的治疗方法。

论文链接：

https://doi.org/10.1016/j.cub.2023.12.041